从历史数据来看,美联储的数据清晰显示,美元的实际价值相较于1973年浮动汇率时代开启后的平均水平,仍高出近两个标准差。
回顾历史,仅有20世纪80年代中期和21世纪初出现过与之相似的高估值时期,而随后都迎来了25%至30%的大幅贬值。这无疑为当前美元的走势提供了极具参考价值的历史借鉴。
国际投资格局也为美元贬值埋下伏笔。持续流入美国资产的投资组合资金以及美国股市的出色表现,极大提升了美元在美国在全球投资者投资组合中的占比。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估算,非美国投资者目前持有高达22万亿美元的美国资产,约占其投资组合总额的三分之一,且其中一半为通常无货币对冲的股票。
一旦非美国投资者决定减少对美国资产的敞口,美元必将承受巨大的贬值压力。退一步讲,即便他们无意增持美国投资组合,美元也可能面临困境。
美国存在高达1.1万亿美元的经常账户赤字,依据国际收支平衡表,这需要每年等额的净资本流入来填补。理论上可通过多种途径实现,但实际上,美国经常账户余额的波动大多与外国购买美国投资组合资产的变化紧密相关。
若非美国投资者不再热衷于以当前价格购入更多美国资产,那么美国资产价格下跌与美元走弱将难以避免。美国经济形势同样不容乐观。过去二十年,美国经济多数时候表现优于其他经济体,但未来几年这种情况恐难再现。
高盛因关税冲击下调了各主要经济体的增长预测,其中对美国的下调幅度最为显著。他们将美国2024年第四季度与今年同期的 GDP 增长率预期从1%大幅下调至0.5%。
在 GDP 和企业利润增长乏力、政策不确定性指标飙升,以及美联储独立性遭受质疑的多重因素影响下,非美国投资者对美国资产的兴趣势必受到抑制。
不过,需要明确的是,美元贬值并不等同于美元失去世界主导货币地位。美元作为全球交易媒介和价值储存手段,其优势历经岁月沉淀,根基深厚,除非遭遇极端冲击,其他货币很难动摇其地位。
历史上,美元的主导地位从未因汇率大幅波动而改变,我们有理由相信当前的汇率波动也不会例外。
美元贬值带来的经济后果不容忽视。其一,它将进一步加大与关税相关的消费者价格上涨压力。仅关税因素就可能使核心通胀率(以个人消费支出价格指数衡量)从当前的2.75%升至今年晚些时候的3.5%,而美元贬值预计还会额外推动通胀率上升0.25个百分点左右。这充分说明美国提高关税的主要负担将落在本国消费者身上,而非外国生产商。
其二,美元贬值在推高进口和消费价格的同时,会降低出口价格(以外币计算)。从中期角度看,这种相对价格变动有利于缩小美国贸易逆差,契合特朗普政府的政策目标,这也使得美国政策制定者缺乏阻止美元贬值的动力。
其三,美元贬值理论上能够缓解金融状况,助力美国经济避免衰退,但贬值的驱动因素起着决定性作用。若对包括美国国债在内的美国资产需求下降,那么美元贬值对金融状况的积极影响可能会被抵消。
归根结底,决定美国是否陷入衰退的关键因素并非美元汇率。在当前贸易形势下,无论是贸易暂停期结束后新增的“互惠”关税,还是持续不断的贸易摩擦,亦或是进一步激进的关税措施,都可能成为将美国经济拖入衰退深渊的“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