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认为美国经济可以避免衰退。

但是，银行业危机、两党债务上限谈判陷入僵局，甚至接下来的气候也在和他作对，鲍威尔的胜算很低。

在鲍威尔看来，尽管在一年多一点的时间里利率上升了5个百分点，但美国劳动力市场的强劲势头正在为软着陆铺平道路。上周五公布的就业数据再次显示，上个月就业市场大幅增长。

“这一次可能真的不同，”这位美联储主席上周在连续第十次加息后告诉记者。

尽管如此，劳动力市场仍然过热，难以控制，这意味着美联储将不得不在更长时间内保持高利率，以抑制通胀——当然，这正是经济衰退风险高举不下的原因。

鲍威尔的预判要成立，美国经济必须克服三个主要障碍，所有这些障碍都指向一个目的地，「在今年下半年的美国经济进入衰退」。

首先，迫在眉睫的信贷危机。在美联储紧缩政策和银行倒闭的共同作用下，小企业和商业房地产可能会遭受特别严重的打击。

第二，华盛顿陷入债务上限僵局。目前，美国两党的对峙达到了顶峰，这可能会导致一段时间的美国财政压力巨大。如果美国政府真的违约，那么对经济和市场的打击可能堪比2008年的危机。

第三，厄尔尼诺的气候将扰乱经济。

这种天气系统正在积聚力量，可能导致全球出现极端气候，扰乱大宗商品供应，推高价格，迫使美联储继续抗通胀。

如果这三件事真的让美国经济陷入衰退，鲍威尔和他的同事们可能也无能为力。降息是对抗经济衰退的主要工具。但当美联储仍在努力将通胀拉回目标水平时，降息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降通胀率之路只走了一半，但对美联储来说，接下来的一段路可能会更加艰难

美国CPI通胀:彭博经济预测 资料来源:劳工统计局，彭博经济

美联储40年来最快的货币紧缩政策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自去年3月以来，美联储已将利率从接近于零的水平上调至5%以上。在近代历史上，这种政策没有导致经济衰退的案例几乎为零。

“在美联储主要负责宏观经济政策的50年左右的时间里，我认为不存在‘软着陆’这样好的示范，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情况会有所不同，”德克萨斯大学(University of Texas)经济学教授詹姆斯•加尔布雷斯(James Galbraith)说。他曾在1978年参与立法，确立了美联储的充分就业目标。

不出意外

更高的利率造成经济萎缩是很直接的。随着借贷成本攀升和资产价格下跌，支出放缓，企业裁员。对央行来说，失业率上升——以及由此对工资的拖累——是使通胀回到目标水平的机制。

换句话说，控制通胀导致经济衰退，并不令人意外。经济衰退才是重头戏。这就是为什么即使在美联储去年刚刚开始加息时，彭博经济(Bloomberg Economics)就预测2023年下半年经济将出现衰退。

然后是银行业恐慌。从某种意义上说，始于硅谷银行(Silicon Valley Bank)的银行倒闭潮并不令人意外。没有人确切知道，随着美联储加息，哪里会出现资金断裂——但大家都在猜测一定会出事儿。

当然，如果能让美联储官员选，他们可能不愿意选择让濒临倒闭的地区性银行作为消解通胀的首选代价。

银行信贷紧缩的来了吗?

当银行收紧标准时，信贷紧缩随之而来

银行倒闭放大了高利率抑制信贷的效果。就在去年，美联储偏爱的晴雨表——高级信贷员调查(Senior Loan Officer Survey)显示，贷款标准正变得越来越严格，而在硅谷银行倒闭之后，这一趋势只会加速。通常情况下，在银行变得谨慎之后，贷款放缓会有一段时间的滞后，这是下半年经济放缓的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是，银行系统的压力有一种滚雪球的趋势。起初保证说硅谷银行只是一个极端的例外，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了」，因为「传染」效应已经蔓延。总的来说，2023年的银行倒闭在资产规模上已经可以与2008年的银行倒闭相媲美。

在鲍威尔的新闻发布会上，他称第一共和银行的解决方案——上周由摩根大通公司接管——是在危机下“划清界限的重要一步”。自那以后，其他地区性银行股价的剧烈波动表明，这界限还是虚线。

债务上限谈崩?

与此同时，在华盛顿，债务上限僵局正在升级，看起来比过去的情况更危险。

美国财政部长珍妮特•耶伦(Janet Yellen) 5月1日向国会议员发出直言不讳的警告：财政部利用特殊会计手段维持债务上限的能力，最早可能在6月初就会耗尽。自1月份触及目前31.4万亿美元的法定上限以来，财政部一直在躲闪躲闪以避免违约。

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和众议院议长麦卡锡(Kevin McCarthy)将于5月9日举行债务上限谈判，但对取得突破的预期并不高。麦卡锡已经推动通过了共和党的一项法案，该法案将大幅削减开支，以换取提高债务上限，而民主党则拒绝了这一提议。

在最好的情况下，交易之前会有一段时间市场压力加剧。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违约将使全球金融体系陷入深渊，美国经济陷入深度衰退。

如果经济增长确实开始下滑，粘性通胀将限制美联储的应对空间。

鲍威尔上周对记者说，由于物价上涨的速度远远超过美联储的预期，“降息是不合适的，我们不会降息。”换句话说，如果经济衰退来袭，不要指望我们会用货币刺激来拯救。

3月份的总体消费者价格通胀率为5%，从去年夏天9%以上的峰值大幅下降。但这是比较容易的部分——随着供应链的疏通和能源成本的下降，美联储替他们完成了工作。最难的地方还在前面。

彭博经济(Bloomberg Economics)预测，工资上涨以及商品和能源抑制通胀的动力结束，将使核心通胀率在今年年底徘徊在4%左右。情况可能会更糟。

厄尔尼诺现象的出现

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ational Oceanic and Atmospheric Administration)预计，5月至7月间出现极端天气系统的几率为62%，到秋季时上升至80%。正如一些模型预测的那样，强烈的厄尔尼诺（El Niño）可能会加剧通货膨胀。

在这种情况下，风暴和洪水袭击了加州和南部，损害了粮食和能源产量。在全球范围内，亚洲部分地区的干旱以及南美和非洲的暴雨影响了收成。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说，强劲的巴西厄尔尼诺气候可能会使大宗商品价格上涨4个百分点。再加上这一点，美联储降息的空间就会从很小缩小到根本不存在。

当然，软着陆是可能的，而且一些迹象是有利的。2022年7月，美联储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Christopher Waller)认为，劳动力市场的转变——职位空缺减少，但失业率保持稳定——可能会带来相对无害的反通胀。从那以后，职位空缺确实减少了，而失业率仍然很低。

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的经济学家奥利维尔·布兰查德(Olivier Blanchard)在这场辩论中持相反观点，他说他仍然认为失业率上升是可能的。但是，布兰查德承认，“如果我们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继续减少职位空缺，而失业率没有上升，那么沃勒可能是正确的。”

“陷入困境”

其他结果也是可能的。一种是“滚动式衰退”——一行业逐一受到冲击而萎缩，但整体经济从未萎缩。有一些证据表明，制造业和房地产在劳动力市场大幅下滑之前就已经触底。

哈佛大学(Harvard)教授卡伦•戴南(Karen Dynan)表示：“我最乐观的猜测是，未来几个月经济增长将放缓。”“我们将陷入困境。”这可能让人感觉不太好，但这将意味着一场彻底的衰退得以避免。

不过，很难将软着陆或滚动式衰退作为基本情况。

彭博经济(Bloomberg Economics)衰退概率模型的最新读数表明，从7月份开始的经济衰退几乎是肯定的。对此持保留态度——如果说过去几年有什么教训的话，那就是没有多少事情是确定的。但基本的观点，即经济衰退的可能性比不衰退的可能性更大，仍然成立。

这对鲍威尔的乐观预测来说是个坏消息。

更糟糕的是，一场轻微的衰退甚至可能不足以让通胀回到目标水平。平均而言，过去的经济低迷对核心通胀率的降低程度有限，而且存在明显的滞后性。

综合来看，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是滞胀——经济收缩，通胀仍然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