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制派终于干掉了特朗普。但特朗普也确实把他们吓的够呛。这是一场长达五年的、充满恐惧和仇恨的、跟疯了一样的大规模反川运动，建制派精英们的各个派别——右派也好，左派也罢，均参与其中。当然，很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特朗普总统任期内的最后行动突显出，作为个人，他又能对美国政府的严重腐败沼泽真正构成多大的威胁呢？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

特朗普在离开白宫前展开的最后一项行动是一下子签署了73项赦免令。可惜都是他的盟友们，比如：班农，比如：共和党筹款人布罗伊迪（Elliot Broidy），获得特朗普赦免的人一共有73人。除此之外，还有70人被减刑。

上个月承认犯下持有枪支的重罪并面临最高10年的监禁生活的说唱歌手韦恩可能也已经获释了，但是，维基解密创始人阿桑奇（Julian Assange）、揭露了美国「棱镜」计划和和监听门的斯诺登（Edward Snowden），还有丝绸之路的创始人乌布里希特（Ross Ulbricht）等，这些公认被非公正对待的人士却没有被赦免。

如果史学家在N年以后只回顾特朗普政府的政策「遗产」的话，可能会对他任期内的政策的左右摇摆感到困惑。减税、放松对企业的限制、失控的政府开支、以以色列和沙特为中心的中东政策、刑事司法改革，以及提拔了一帮保守派法官到联邦法院，这些似乎都非常符合共和党的利益。但另一方面，他在木仓问题上做了妥协，在2016年竞选总统时就承诺的废除和取代奥巴马医改却到卸任时，从未完全废除过或公布另一个可行的替代方案，甚至连奥巴马医改核心内容都没有放弃。他呼吁采取更大规模的经济刺激措施，大规模印钞在他任期的最后一年使M2指数暴涨25%，美国国债创历史新高。

回看他的四年任期，特朗普最激进的政策可能是在应对新冠疫情时采取了各州自制的态度。联邦政府允许各州在制定抗疫政策方面起主导作用，就足够成为近代史上美国政治制度的最伟大例证之一。特朗普允许佛罗里达还是州治的佛罗里达，纽约还是州治的纽约。

不过，所有这一切都不能代表特朗普在过去四年所做的真正意义。特朗普真正的「政治遗产」是，作为一个政治领导人，在社交媒体越来越重要的时期，他区别于一般建制派的政治领-袖，能够利用社交媒体直接针砭时弊，而不是不走心地口头呼吁「国家团结」（例如：拜登）。批评人士可能会说，这是因为特朗普迫切需要抬高自己的形象。但川粉看到的却是一个想抽干华盛顿沼泽的领导人——至于他的根本动机到底是什么，无所谓啊。

多项民调显示，当特朗普最后一次登上美国总统专机——海军陆战一号（Marine One）直升机离开白宫、搬去佛罗里达州的海湖庄园（Mar-a-Lago）庄园时，大多数为他投了票的选民依然相信，特朗普才是合法当选总统。其中一项民调显示，近80%的共和党选民「不相信2020年总统选举的结果」。如果按以下比例估算，即在2020年支持特朗普的7400万选民中，有75%的人持这种观点，那么，有超过5000万美国人相信，他们现在生活在一个非法的联邦政府统治之下。

这个现实，应该比害怕特朗普入主白宫，更让华盛顿的建制派感到恐惧吧。

正如罗斯巴德（Murray Rothbard）在《剖析国家》（Anatomy of the State）中所阐明的那样，「国家最担心的当然是任何危及其自身权力和自身存在的根本性威胁」。国家存在的一个重要部分是它有能力披着「合法」的外衣为其行为开脱——在民主时代，这件外衣来自于「被统治者的同意」这个概念，而这个概念又取自《独立宣言》：

政府的正当权力，系得自被统治者的同意。

那么，5000多万美国人将下一任总统视为强加于人民的骗局，带来了什么结果？在华盛顿特区举行的拜登就职典礼现场俨然像一个战场，从各民主党执政的州调派来的2.5万名国民警卫队，持木仓严阵以待，并将就职现场附近的街区进行了完全的封锁。但即便这些士兵均荷枪实弹，政府就真的信任他们吗？不信任，美国陆军为了防范国民警卫队中有士兵是特朗普支持者，配合FBI和特勤局，对执行任务的2.5万国民警卫队士兵开展了背景审查。

陆军部长麦卡锡（Kevin McCarthy）直接表示，美军五角大楼担心来自执勤的美国国民警卫队的士兵在现场发难。1月17日，距就职典礼仅剩3天的时候，麦卡锡声称无论是进驻华盛顿的国民警卫队的高级军官还是普通士兵，都没有发现问题。不过他强调，还将继续对执勤士兵展开第二、三次检查。麦卡锡还指出，已经培训国民警卫队士兵们如何发现队伍中的「可疑人物」。

建制派因为恐惧而采取的一系列行动引发的弊端是，它可能会演变成大规模的排除异己。自1月6日国会山沦陷事件爆发以来，美媒已经炒作出了一批「恐怖主义专家」，这些所谓的专家在大肆呼吁的是：将反恐战争中用到的工具转向国内，以应对日益增长的来自川粉「恐怖分子的威胁」。

即使川粉们对拜登政府的抵制不是意识形态上的，也不是根本上的「反国家」，但明确拒绝联邦统治将是重要的第一步——迈向任何和平政治秩序最终都需要的政治分权和自治。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基于一个假设，即特朗普的支持者仍对旧政权忠心耿耿，或至少对新政权始终怀有敌意。如果拜登上台后的行事方法还是他竞选时的那个低调路子，如基本上不露面以及不会以任何方式发表任何大胆的声明和承诺，那么，公众也许也不会受太大刺激，会保持基本的冷静，党派分歧很大程度上也可以减少到面上过得去那种，就像在当前时代的大部分时间里都能做到的表面和平。

然而，如果拜登政府的治理方式更符合主流媒体希望的路子，如引战性别对立、优先考虑变性人问题、在疫情期间推行扼杀就业的经济政策、在移民问题上采取单边行动、惩处木仓拥有者、对川粉进行「再教育」，把川粉的MAGA运动当成恐怖组织，等等。那么，两个美国——特朗普的美国和拜登的美国之间的分歧只会进一步根深蒂固。而且，这还是在没有考虑美国经历经济危机会有的困难的情况下做的假设，如果算上，那就更可怕了。

特朗普的「政治遗产」并不取决于他的行为，甚至不取决于他的政敌怎么形容他，而取决于他的支持者和由他激发的自发运动。

如果民众本就有的对2020年美国大选的怀疑，在新政府一些列行动的推波助澜下，最终使5000多万川粉相信，华盛顿攻占国会山的行为并不是最正确的抗议方式，并做出相应的改变，那么，不管特朗普本人做了什么，他的四年任期，都将会留下美国精英们真正害怕的那种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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