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底3月初，土耳其在叙利亚西北部战场连续阵亡上百名士兵之后，终于无视俄-罗-斯对该国领空的控制权，派出大批无人攻击机参战。在短短5天之内，土耳其联军一连攻克伊德利卜东部和南部10多个重镇，并再次切断M4、M5两条战略公路。总部位于伊斯坦布尔的全球性智库EDAM认为，土军无人机的参战改变了伊德利卜战场的「游戏规则」。

土耳其军方出其不意地用它的无人机群大杀四方，似乎一夜之间跨入无人机强国行列。但事实证明，从叙利亚到利比亚再到纳戈尔诺-卡拉巴赫，这种新的军事进攻方式非常有效。我们正在目睹战争史上的一场革命，当然，这样的革命也在引起恐慌，尤其是欧洲。

高级政策研究员格雷塞尔（Gustav Gressel）在为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撰写的一篇分析报告中指出，阿塞拜疆在最近与亚美尼亚就纳戈尔诺-卡拉巴赫问题产生的地区冲突中广泛（并成功地）使用了军用无人机，「为欧洲如何更好地自卫提供了独特的经验教训」。

格雷塞尔警告说，如果欧洲简单地将纳戈尔诺-卡拉巴赫战役归结为「穷国之间的一场小战争」，那将是大错特错。在这一点上，格雷塞尔是正确的——阿塞拜疆打赢亚美尼亚并不是侥幸，而要归功于它的主要盟友——土耳其在无人机作战艺术上的完美表现。格雷塞尔的结论是，面对像无人机群这样的威胁时，「大多数（欧盟）军队……会像亚美尼亚军队一样悲惨」，这样说是正确的。

亚美尼亚军队在与阿塞拜疆短暂但残酷的44天纳卡冲突中所遭遇的，不仅仅是打输了。它更多的是关于亚美尼亚被打败的方式，更具体地说，是如何输的。看看在纳戈尔诺-卡拉巴赫上空发生了什么——阿塞拜疆使用了大量土耳其和以色列制造的无人机，不仅能监视并瞄准亚美尼亚的阵地，更是塑造并主导了整个战场——这完全可以被视作一场军事革命，一场类似于20世纪初坦-克、机械化装甲车辆和飞机的出现，最终导致骑兵灭亡的革命。

这并不是说亚美尼亚士兵不够勇敢，或者他们不够训练有素、装备不够精良——他们的作战状态很猛。然而，他们在打的是由科技定义的战争，因此，无论他们面对敌人时表现地多么坚定不移且奋不顾身，他们的结局早已写好——牺牲在所难免，装备被毁也是意料之中。据统计，约2425名亚美尼亚士兵在战斗中丧生， 185辆T-72坦-克、90辆装甲战车、182门大炮、73个多管火箭发射器和26套地对空导弹系统被毁。

一种新的战争形式

亚美尼亚的遭遇并不是军事史上的个例，而是一种以无人机的使用为中心的新型战争的高潮。在这次阿亚战争中，阿塞拜疆的主要盟友土耳其多年来一直在完善无人机作战技术，在最近与叙利亚（2020年2月至3月）和利比亚（2020年5月至6月）的全方位现代战争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在过去十年中，土耳其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适得其反，虽然美国和其他国家对其实施了武器禁运，限制该国使用美国在世界各地使用的前线无人机，但西方国家的武器禁运反而让土耳其有足够的空间完善自己的武器系统，然后从头开始建立了一个本土无人机制造基地。虽然土耳其已经开发了多种不同配置的无人机，但有两款特别突出——Anka-S和Bayraktar。

虽然土耳其实施的这种以无人机为中心的战术有个专有名词叫「无人机群」，但现实是，现代无人机战争在大规模进行时，是一个必须深图远虑又高度协调的过程，因为它集电子战、侦察与监视以及武器投放于一体。土耳其对叙利亚发动的无人机战争由土耳其第二军指挥战术指挥中心负责，该中心位于土耳其境内的哈塔伊省马拉提亚市，离战地约400公里远。

土耳其无人机操作员就坐在指挥中心里，负责监督综合电磁频谱（EMS）作战能力的发挥，该能力旨在干扰叙利亚和俄-罗-斯的防空雷达，并收集有军事价值的信号（如手机通话），用于定位特定位置。

当土耳其损失1美元时，叙利亚得损失约5美元

土耳其在与叙利亚的冲突中使用的主要系统是KORAL干扰系统，以及由一架配置特殊的Anka-S无人机搭载的情报收集平台。Anka-S也能操作成一个空中指挥和控制系统，将目标情报传送给轨道上的Bayraktar无人机，然后由Bayraktar目视捕获目标，最后发射高精度机载空对地火箭摧毁目标。像土耳其这样的综合无人机，仅仅一架就可能具有相当高的致命性；而当四个或更多的系统同时运行，且每个系统又都有能力定位多个地点时，其效果是毁灭性的。从接收端的角度来看，可以被比作一个致命的「蜂群」。

土耳其与叙利亚的交火还说明了有关无人机战争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无人机与被它摧毁的军事资产之间的损失差距。土耳其的Bayraktar和Anka-S无人机每架造价约为250万美元。在叙利亚伊德利卜省的冲突中，土耳其损失了6到8架无人机，总更换费用约为2000万美元。

对比一下，就在叙利亚战争的第一个晚上，土耳其就声称（俄-罗-斯也未否认）它摧毁了大量属于叙利亚军队的重型装备，包括23辆坦-克和23门大炮。总的来说就是，土耳其的无人机毁了叙利亚的34辆坦-克和36套炮兵系统，以及大量其他作战装备。

如果使用俄-罗-斯制造的坦-克的平均损失按120万美元、使用火炮系统的平均损失按50万美元来算，那么土耳其无人机给对方带去的总损失约为5730万美元（这个数字还不包括叙利亚军方遭受的其他重大物质损失，其总和可以很容易地达到或超过5730万美元）。因此，仅从成本角度来看，土耳其每损失1美元，叙利亚就得损失大约5美元。

土耳其从伊德利卜省一战中吸取了不少经验，并将它们应用到了2020年5月在利比亚的另一个战场。在那里，土耳其站在了被围困的利比亚民族协议政府（GNA）一边，该组织当时正在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周围建设最后的防线。

从2019年4月开始，自由托布鲁克政府支持的利比亚国民军（LNA）开始猛攻政府军，并尝试消灭后者并占领他们的大本营的黎波里，最后控制整个利比亚。内战于1月开始进入新阶段，土耳其派遣军队前往利比亚，以支持政府军对的黎波里的防御，彼时政府军正与驻扎在班加西的国民军对峙。

如何占领半个利比亚

利比亚国民军背后站着多个外国势力，包括埃及、阿联酋和俄-罗-斯（通过一家私人军火承包商瓦格纳集团）。土耳其的干预使它在叙利亚冲突中就已经相当完善的一体化无人机作战，更加高光。利比亚一战的结果比叙利亚更一边倒，土耳其支持的政府军不仅击退了国民军，还在这个过程中占领了利比亚近一半领土。

事实上，国民军和政府军一样，都广泛使用了无人机，但只有土耳其带来了无人机作战的综合方法。观察人士已经习惯了美国无人机在伊拉克、也门和阿富汗等地自由飞行，并对恐怖主义目标进行精准打击的概念。然而，就像伊朗在今年5月展示的那样，无人机在现代防空系统面前着实不堪一击，而美国的无人机战术在有争议的空域也无法奏效。

此外，在土耳其介入之前，赢面其实在国民军这边，因为它大量使用了由阿联酋飞行员操作的中国产无人机。然而，受限于电子战和综合防空能力，国民军无法进行无人机作战，再加上它又无法对土耳其无人机作战进行有效防御，从而导致地面战的局势迅速转变。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政府军和国民军之间的损失差距，大于土耳其在叙利亚拉开的1比5。

中美俄都在举全力迎头赶上

到2020年9月，当土耳其开始与阿塞拜疆组团对战亚美尼亚时，土耳其的无人机作战水平已经达到了顶峰，所以，纳卡冲突的结果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从土耳其无人机征战叙利亚、利比亚和纳卡得到的一个主要结论是，这些冲突并不是针对所谓的「穷国」。

相反的，土耳其军队面对的是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的部队，其作战装备可以与大多数中小型欧洲国家媲美。事实上，在这三场冲突中，土耳其面对的都是一些目前世界上最好的俄产防空导弹防御系统。而现实情况却是，一旦对上土耳其的「蜂群」，大多数国家都没好果子吃。

无人机的多用途部署只会越来越大。美国陆军目前正在研制一种「武装的、完全自主的无人机蜂群」，简称AFADS。一旦投入使用，AFADS将在无人干预的情况下，自动定位、识别并攻击目标，用到的原理是所谓的「集束无人飞行系统智能弹药」，即派出一群小型无人机在战场上分散开来定位和摧毁目标。

中国同样测试了一种系统，该系统最多可部署200架「自杀式无人机」，旨在饱和战斗空间并通过飞入目标来摧毁目标。去年9月，俄-罗-斯军方首次在大规模军事演习中整合了「无人机群」的作战能力。

现代战争的面貌已经被永远改变了，那些没有准备好或尚未武装好在一个无人机技术完全融入到方方面面的战场上作战的国家，可能会面临与亚美尼亚一样的结果：人员伤亡惨重、装备损毁殆尽、耻辱战败以及割地赔款。这就是现代战争的现实，正如格雷塞尔所指出的那样，任何一个没有完全掌握无人机技术的国家都得「思考并担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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